玖楝

第四章

“Mark，Mark。”

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，轻轻的，在他的耳边低喃。

“我要走了，Mark。”那个声音顿了顿，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，随即便消散在周围的黑暗中。

“No！”Mark焦急地伸出手去，但抓到的只有虚空，无边的黑暗围着他，记忆中的声音被撕扯着，带着一丝哽咽，断断续续，越来越远。

“……hate……Mar……”

Mark猛地睁开眼睛，随即从转椅上翻了下去，早已见底的红牛罐子们随着这下撞击从桌子上掉下来，乒乒乓乓滚了一地。

桌上的电话还在发了疯似的响个不停。

而Chris推门进来一把拔了电话线。

“黑客攻击已经被Dustin和他的技术小组成功拦截，目前正在进行反追踪；’停用Facebook一天’活动影响还在蔓延，公关部已经联系好各大媒体在今晚7点召开新闻发布会，这是你的发言稿。”

“如果你还想拒绝雅虎，现在洗把脸然后去主会议室，董事会的成员已经到了。”

把文件放到Mark面前，Chris顿了顿，转身离开了。

【一个月前】

纽约

Alex掐灭了手里的烟，朝缓缓停下的黑色宾利走去。

Paula Saverin从车上下来，给了站在车前的大儿子一个沉默的拥抱。

Reberto Saverin也从车上走了下来，沉着脸站在一边。

Alex朝父亲点了点头，搀着母亲向屋内走去：“Dudu这几天吐得厉害，晚上喝了点热牛奶已经睡了。我没有告诉他您和父亲今晚会来，您现在可以去看看他。”

说话间已经走到了Eduardo的房间门口，Alex准备开门，被母亲轻轻握住了手腕。

“去洗个澡换身衣服，你刚才抽烟了吧，别把烟味带进房间里。”

目送Alex下楼，Saverin夫人才转身推开了门，Reberto赶在太太关门之前跟了进去。

Eduardo被孕早期的妊娠反应折腾的厉害，也许是没有Alpha的信息素予以支持，亦或是他的身体真的太差了，他比别的Omega症状出现的更早也更加强烈。频繁的呕吐让他筋疲力尽，再加上持续低烧，浑浑噩噩的喝了杯牛奶后便沉沉睡去。

Paula手还没有碰到小儿子瘦削的脸颊，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
Reberto来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景。

沉稳严肃的一家之主已经给自己进行了充分的心理建设，不管看到小儿子多么可怜都不能心软，一定要让他彻底记住这次的教训。

但他没想到这个。

一年半的时间，他最小最调皮的孩子再也看不出曾经阳光灿烂的样子。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变得苍白透明，全身上下瘦的厉害，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腕骨支棱着仿佛随时会刺穿皮肤露出来。眼睛下面也是一片淡淡的乌青，因为低烧，即使睡着了眼睑也因为难受而时不时的轻颤。

“别哭了……”

Reberto维持着家主的威严，但紧抿的嘴唇和拿着手帕微微发抖的手却掩饰不住，Paula置若罔闻，轻轻摩挲着Eduardo的头发没有说话。

Reberto看着无声垂泪的妻子和昏昏睡去的孩子，身侧的拳头攥得发白，“痛苦”对于这个历经沧桑的巴西男人来说并不少见，而这一刻，他第一次觉得这感觉是这如此的无法忍受。

Reberto又站了一会，也明白妻子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，轻轻把手帕放在床边，默默退出了房间。

Alex靠在门边，他已经换了身衣服，看到父亲出来连忙从墙上直起身，跟着父亲走进一楼的书房。

Reberto站在窗前，他背对着儿子，房间里没开灯，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，Alex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圣保罗的庄园，只是不知何时，眼前的背影已不复记忆中的高大。

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，Reberto开口了：“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Alex楞了一下，很快意识到父亲是在说Dudu和那个卷毛混蛋的事，不由得咬牙切齿：“把那个混蛋切碎了灌上水泥丢进海里。”

“别说气话，Alex。”年长的一家之主不置可否，“让一个不值得的人消失很容易，但也会让你的弟弟因此受伤。”

“好好想想，比起死亡，更能让一个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是什么。”

“您是说……”

“三天后在华盛顿有一场慈善晚宴，各界名流都会参加，Alex，既然你需要出席，不妨和雅虎的CEO好好聊一下。”

“我明白了，父亲。”

Reberto似乎没有听到大儿子的回答，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，半晌，他的背影动了动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。

“你也在埋怨我对Dudu的冷漠无情吧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Reberto微微抬手示意儿子不必解释，“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，更何况你们呢。”

“Dudu三岁的时候，和六岁的Michel一起被我生意上的仇家绑架。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救了出来，但却给Michel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，他执意学医而不愿继承家业也正因于此。”

“后来在你母亲的说服下，我决定放弃涉黑的生意，举家搬到迈阿密。我也许没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，但是我的孩子有权利拥有。”

“再后来Dudu迎来了他的分化期，他长成了一个聪明漂亮的omega。”Reberto说到这里轻笑了一下，“我还一直祈祷他会长成一个beta来着，他那么漂亮，像你们的母亲，要是做omega就太危险了。”

“可惜天不遂人愿，该发生的还是没有改变。”

“但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，即使抛去Saverin这个姓氏，他也是人群里最耀眼夺目的孩子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，想要伤害他。”

“而我却注定老去，无法一直保护他。”

“我只有更加严厉地要求他，比对待你们更加严厉，我以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坚强起来、强大起来，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到他。”

“但我没想到，他不仅样貌遗传了你们的母亲，连善良和专情也一模一样……当他打电话给我承认自己的失败时我真的气急了、失望极了，这么多年的教导和保护好像都是在白费力气，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。”

“我狠狠地骂了他，让他不要回家，大概还说了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，但是挂断电话我就后悔了……我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，我不能安慰他，安慰是留给弱者的，他是Saverin家的儿子，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。”

“直到你告诉了我们后来发生的一切……”

Reberto迅速抬手抹了把脸，顿了顿把声音里的颤抖压下，接着说了下去：“刚刚在Dudu的床边，我看着瘦得可怜的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，这一年半的时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……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呢……就因为他没有按照我预期的那样成长，还是因为他天性善良？我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幸福才那样严厉的要求他，可最后也是我的冷漠专横造成了他的不幸……”

“Alex，你是个好哥哥，你做得很好，比我要好得多。”

“父亲……”

“去看看你的母亲吧，哄哄她让她不要哭了。然后让佣人再收拾一间客房，明天Michel就到了，等Dudu的情况好一点，就让Michel带他去新加坡吧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TBC

在BE的边缘进展缓慢苦寻灵感……